四十年前的那瓶茅台酒
2025-03-13 10:25:37
茅台镇裸瓶酱酒
4432
文/姜苗林
一早就下起了雨。雨不大，风很紧，撑开的伞不管用。只好把伞收起。昨天二十几度的天气，一夜的功夫，温度就降了下来。冷归冷，但毕竟是春天了。好在约好吃饭的地方有暖气，又是在二楼，进到房间春意融融。
中午刚过外面就下起了霰。隔着窗子就能够听到如同米粒敲打窗棂的声音。上菜的功夫外面就飘起了漫天大雪。孙女打来电话，兴冲冲地说：“爷爷你前天猜得真准，今天还真的下雪了。”孙女看到雪比过年还要高兴。
春节过后，几位多年不见的老同事就开始约，约了两周没约成。不为别的，就因为有了孙子辈。要么儿女上班，看孩子没有时间；要么与亲家轮流照看孩子，时间掰扯不开。终于确定了这个周日。天气预报又说：有雨降温，还有暴雪。有雨好啊，俗话说贵人不走旱路；又有风又有雨，好啊，风调雨顺；雨转雪更好，老同事找个时间聚会不容易，能一起赏雪简直就是天赐良机。
路上来时风调雨顺，房间里温暖如春，窗外漫天皆白。喜欢喝红酒的把高脚杯斟满；不喝红酒，喝白酒的自己来；只喝啤酒的“啪啪”提起易拉罐的扭；喝茶的……原本围坐在一起，这会调换了座位都面朝窗外，撩开薄薄的窗纱。赏雪喝酒快哉快哉。
“这会儿给个县太爷也不换。”
酒一下肚就得意忘形了。是忘记了快乐的快乐。
“以吾一日长乎尔，毋吾以也。今天还是我的年龄最大呢。想当年，孔老夫子出游，莫春者，春服既成。冠者五六人，童子六七人，浴乎沂，风乎舞雩，咏而归。想想那场景不就在眼前吗？今天虽然不是暮春，虽然没有鼓乐，虽然花还没有盛开，可是自由自在的心情是一样的，真好。”
“咱们同一天参加工作，在一起吃饭的次数也数不清，坐下来赏雪，还是头一次吧？”
“刚参加工作，出差到武汉，住在招待所里。也是想喝酒了，一块三毛五分钱一瓶的小黄鹤楼酒，那时候要票，不卖给。柜台里有茅台酒，茅台酒是不要票的。只要买一瓶茅台，就可以搭售一瓶小黄鹤楼。那时候一瓶茅台在外面买是八块钱一瓶，在招待所里便宜三分钱，七块九毛七一瓶。为了买一瓶一块三毛五分钱的黄鹤楼，我又多掏了七块九毛七。”
“那是七九年吧？你记错了，那时候茅台酒是十一块九毛七一瓶，也是比外面便宜三分钱。”
“是七块九毛七。”
“绝对是十一块九毛七。”
“我花钱买的我还记不清啊？那时候我一个月的工资才二十四块钱，还是下乡算工龄的，比你二十一块钱一月的工资多三块钱。我能舍得花十二块钱买一瓶茅台酒？我脑子又没有进水。”
老高跟老周二人挣得面红耳赤。几乎要把房顶掀起来了。
“老高说得对。”老潘和老杨附和着。老高脑子好使，凡遇到这种情况大家都依着他。
“应该是八二年。那年去南昌开会，借着便利去了趟井冈山，才又绕道武汉，从武汉坐火车去的上海。”
“是七九年。”
“是八二年。”
老高与老潘又各执己见。
“还是老高说得对。”老周老杨附和着。
“起先是打算坐船去上海的，后来长江风大不开船，才又改坐的火车。”
“是坐火车去的上海。”
“绝对是坐船去的上海。买的五等舱的船票，在轮船的最底层，没有窗子，看不到外面的光。没有床，给一张席子铺在船板上。我第一次坐船晕船，上面二等舱里没有人，我就跑到二等舱里去。那是第一次坐江船，也是第一次晕船。那船摇晃起来恨不能把苦胆都吐出来。”
老高与老杨又打起了嘴官司。
“还是老高说得对。”老潘与老周赶紧附和着。
“那时候出差有补助。到上海出差是每天八毛钱，到其它地方出差每天是六毛钱。”
“对对，还是人家老高脑子好使，什么事都记得清清楚楚。”大家异口同声。
八块钱一瓶的茅台酒，大家都记得。后来一下子涨到了十二块钱一瓶，大家也都记得。要说从武汉到上海是坐船还是坐火车去的，也是记得清清楚楚。刚参加工作的时候，火车轮船不知道坐过多少次，后来也是全国各地的跑。要说以后的事情渐渐地都淡忘了，刚工作时候的事情，哪里会忘记呀？
老周说：“要知道今天茅台酒这么值钱，当年别说八块钱一瓶，就是十二块钱一瓶也该多买它几瓶。当时脑子要是真进点水就好了。”
“你那瓶茅台喝了没有？”
“前几年侄子结婚，才把它喝掉的。那可是四十年的老茅台酒呀。当年买它的时候，一路上上车下车小心翼翼的，我摔了好几个跟头也没有让那瓶酒掉到地上。”老周脸上泛起的光，是喝过四十年的茅台才有的红晕。
于是几个人也跟老周一样，脸上泛起了四十年的红晕。
老高拿出手机来：“你们看这是我孙子。”
“你这孙子比他爷爷长得可是漂亮多了。”
这话搁在哪个当爷爷的身上听着都高兴。
“这个时候可累人了。整天让抱着。俗话说得好，有了孙子，爷爷就成了孙子。这些年坚持锻炼身体，就等着这一天抱孙子呢。”
“今年多大了？”
“属老鼠的，今年六十……”老高掐起了手指头。
“没问你这当孙子的爷爷多大了。问的是你孙子多大了？”
“属兔的。生日小，一岁零两个多月了。”
“这个没有人给你争，你孙子的事你自己记得最清楚。”几个人又是异口同声。
当了爷爷的老高一天天数着日子，做梦都能笑出声来。
窗外的雪一点也没有要停的迹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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